琴書之鄉

　　終於第一次踏足湖南長沙，有些驚訝何以在漫漫人生路此行如此的姍姍來遲。在記憶中對我來說陌生的父親曾經到長沙經商，而更令我想去一趟長沙的卻是這位中國近代史裡吒咤風雲的毛澤東。他在《沁園春•長沙》一詩中的：“... 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既有中國傳統儒家思想的以天下事為己任的豪情壯志，也隱藏他的帝王霸氣。在茫茫自西周以降的三千年華夏歷史裡，黎民百姓都是歷代帝王一盤棋的棋子無足輕重。正如莊子所歎息的，“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在一天的緊湊時間中，朋友安排了湖南省博物館和嶽麓書院。在西周曾經有當時統治階層教育下一代的六藝，禮、樂、射、御、書、數是也。但到了孔子的禮崩樂壞的春秋戰國，從孔子口中的“周監於二代，鬱鬱乎文哉，吾從周”，就可以感受到孔子想走的是歷史進長的回頭路。漢武帝獨尊儒術，是秦始皇一統天下之後，大力改革傳統西周的封建貴族政制的另一個嘗試。只是新的統治精英階層依然有待成型。面對這統治精英階層青黃不接時斷層的挑戰，秦皇朝經不起歷史浪淘沙的短暫命運。在董仲舒的建議下漢武帝設太學亦稱國學，是更有系統的統一政治思想培養政治精英的開始。在唐朝更名國子監，一直沿用至大清。但唐末烽煙四起，官學凋零，在民間出現了書院。

　　自五代十國的七十年是中國歷史中合久必分的分裂時期，民間的書院的興起填補了官學遭受的破壞，也為皇權專制政權獲取了喘氣機會。長沙嶽麓書院被稱為中國四大書院之一，因為有北宋時期宋真宗賜《嶽麓書院》禦額，後有宋理學宗師朱（熹）張（栻）之學的光環。它的盛名，不和皇權和當時權傾朝野的儒家朋黨有密切的關係。難怪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想法歷代深入民心。近代中國在風雨中漫步前進，明朝東林書院的“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也成為讀書人自鴉片戰爭以來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愛國情懷的表現。

　　湖南省博物館展出了五十三張古琴，出土或斫制年代起自西漢直至民國，前後延續兩千餘年。原來楚的大地是古琴的故鄉，也是書院之鄉。當今六藝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裡，而民間的四藝琴棋書畫，悄悄然在神州大地傳播。雖然神州官本位的政制依然，至少四藝不再屬於官府。